一

前几天看了集真人秀，里面有一段让我很难受。

节目拍的是几组明星嘉宾与父母相处6天5夜，其中有一组是陈乔恩和她的妈妈。

本以为这种甜美型的偶像剧女主角，肯定从小和父母腻歪得不行。没想到的是，她和妈妈一同框就是一出默剧。坐在客厅里的母女俩各忙各的，全程无交流。

甚至一起出游，在车里也找不到一句可以聊的话。相对无言，几乎是她们的相处常态。

在采访间，陈乔恩坦言自己一直害怕与妈妈单独相处。“小时候活在恐惧中，不知道怎么跟妈妈讲话，怕她会打骂我”。

她曾经把妈妈的声音形容为"魔鬼的声音"，在接受这段采访的时候，也整个人都处于应激状态，显得高度紧张。

尤其提到"妈妈打她"这段，下意识警觉地回头看了看，好像生怕被妈妈听见那般，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她的害怕。

她说，20岁之前她没敢拉过妈妈的手，如今虽然长大了，但与妈妈之间的隔阂依旧无法逾越。

她说完这些，我已经不能再看下去。

二

陈乔恩的经历，和我有太多相似。许多年前的一天，我不小心把茶几磕破了一个小口子，战战兢兢了一整个下午。

小的时候的我，一直在惹毛我妈：

在餐桌上把一粒饭掉到了地上，她会放下筷子边俯身边骂“你是怎么搞的，嘴巴长残了会漏吗”；

练琴累了想去睡觉，被训斥“你怎么那么不知好歹”，还得去漆黑的楼道里清醒一下；

考试考砸了，得到一句“你这孩子就是个没出息的货，只配给XX擦屁股”。

长大后，有一年过年回家不小心打翻了一只花瓶，我吓得瞬间僵住了。但妈妈却没有骂我，实际上，她已经很久没有骂过我了。

但7岁时磕破茶几的那个下午，我边哭边用拼音下了三页纸的检讨，一张张贴到防盗门上……

前几天和丈夫聊天，他说我跟我妈感情很淡。

真的很淡吗？我前两天给我妈妈邮寄了好吃的，我和我妈去餐馆吃饭特别开心，我妈经常发她给我唱的歌……

可是，我跟我妈打电话从来不超过五分钟。

在我的印象里，我们的对话只是问答，从来不是交流。她说的，无非就是吃好睡好别太累这样的套话，我也只能用“嗯”，“啊”，“知道了”来答复。

偶尔在微信上和她分享我出去玩的照片，她要么说我瞎折腾浪费钱，要么就说你这个头像太丑了得换、这个时间了怎么还不睡、你这衣服有点露了……

总之，和我聊天，不如管教我有意思。

我妈偶尔会抱怨，我不如别的姑娘那么黏妈妈。可其实 ，我比她更羡慕那些能电话里和妈妈互开玩笑，视频一小时聊八卦琐事的女孩。那样的感觉我从不曾拥有，

这么多年，我没有一次向他撒娇。不是不想，而是不敢，如今变成了不适。

从家出发了25年距离的我，依旧绕不开那个仿佛全身长满了毛病的孩子。

我总是习惯性担忧自己丢脸、犯错。

即便穿着鲜亮的衣服，不敢在人群里抬着头走路。

与朋友相处，总会因为对方的一个表情而担心是不是惹毛了对方。

畏惧在很多人面前说话，别人只要插一句，我便头脑空白。

而更可怕的是，我发现自己也学会了我妈的语言习惯。经常揪着一些鸡毛蒜皮的事，无限放大去数落我的丈夫。等清醒过来，悔恨不已。

我不否认我妈尽职尽责养育了我，她也是爱我的，但是这些刺痛的言语在心里留下了空洞。无数次成长的代价让我发现了这个空洞，却如何都不能填满。

于是只能用一个温良恭俭的外壳把自己包起来，当个对家长的话言听计从的人。“这孩子可终于懂事了”，皆大欢喜。

至于内心的冷笑有多可笑，当我无意中伸手触碰那个壳，并且告诉自己“这是我的世界该有的样子”的时候，还是会痛苦得想哭。

现在我到了该生育的年龄，却陷入到一片自相矛盾的犹疑里：既担心我不能事无巨细地去管，又担心我控制不了自己地苛待。

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去拥抱那个绝望的孩子，只是希望能少一个像我这样长大的孩子。

每个成年人都能轻松地对领导同事态度温和，对朋友宽容理解。对最至亲的孩子多点耐心，或许也并没有那么困难吧。

很多时候，其实并不是孩子有多么糟糕，而是父母心中住着一个“完美小孩”，于是照着这个标准去框住自己的孩子，也框住了自己的视线。

一直记得教育家尹建莉说的话：面对孩子，成年人最大的文明所在，就是站在孩子的角度，努力理解他的所作所为，以他乐意接受的方式对他的成长进行引导。

你必须把他当做一个“人”来平等对待，而不是当做一个“弱小的人”来征服。

其实，若你可以肯看一眼来自这个孩子的独一无二，试着了解他的内心世界，你会发现：

他并不在乎你在旁人的眼光里是否成功，也并不在乎你有没有给他最好的物质生活。

他最看重的东西，只是你的笑脸而已。